胡适《我的母亲》赏析

小编:

胡适《我的母亲》赏析

赏析:

《我的母亲》选自《胡适自传》中的《四十自述》。作者写的是自己童年至少年时代如何在母亲的严格要求和深情关爱之下成长的往事,字里行间突现了母亲对作者深深的爱和严格的教育。

选文一开始即写道“我小时身体弱,不能跟着野蛮的孩子一块儿玩。我母亲也不准我和他们乱跑乱跳”,母亲不准作者和其他孩子一块儿玩,一方面是基于作者身体弱,另一方面是担心作者和这些“野蛮”的孩子一起会学“坏”,母亲对作者的爱已可见一斑。更让人感动的是,作者害了眼病医来医去总医不好,当母亲听说眼翳可以用舌头舔去,她竟真用舌头舔作者的眼,母爱何其伟大!

母亲是慈母,母亲更是严师,她时时关注着作者的学习、生活,教育作者成长。“每天天刚亮时,我母亲就把我喊醒,叫我披衣坐起”,“她看我清醒了,才对我说昨天我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要我认错”。母亲对作者的教育是那样的细致,小错误也要说得一清二楚,更不用说犯较大的错误了。“犯的事大她等到晚上人静时,关了房门先责备我,然后行罚,或罚跪,或拧我的肉,无论怎样重罚,总不许我哭出声音来”。对于学习,母亲“要我用功读书”,催“我”早起上早学,“十天之中总有八九天我是第一个去开学堂门的,等到先生来了,我背了书。才回家吃早饭”,母亲是严师。

在对孩子的教育上,母亲不仅有言教,同时还以自己做人处事的实际行动影响着、教育着作者。母亲23岁做了寡妇,又是当家的后母,一生受了许多生活的痛苦。除夕时,不仅要料理年夜饭,谢灶神,发压岁钱等等,最为烦难的是还要打发大哥因吸鸦片、赌博而招致的一大群债主。因为是新年,母亲“从不骂他一句”脸上从不露出一点怒色。大嫂、二嫂生气摆脸色,打骂孩子出气,母亲只装没听见。母亲一味的“忍”和“让”,“忍”到实在不可再忍的一天,她就不起床,轻轻地哭一场,她不骂一个人,只哭她的丈夫,哭她自己苦命,母亲的宽容隐忍,仁慈温和的性格,深深地感染着、影响着、教育着作者。

母亲也“很有刚气”的一面,不受一点人格上的侮辱。当五叔在烟馆里发牢骚说,母亲“家中有事总让某人帮忙,大概总有什么好处给他时”,母亲“气得大哭”“当面质问”直到五叔当众认错、赔罪,她才罢休。母亲的“刚气”给作者上了难忘的一课。

母亲对作者的爱和言传身教的严格教育给了作者极深的影响。“我十四岁(其实只有十二岁零两个月)就离开她了。在这广漠的人海里,独自混了二十多年,没有一个人管束过我。如果我学得了一丝一毫的好脾气,如果我得了一点点待人接物的和气,如果我能宽恕人,体谅人——我都得感谢我的慈母”。文中宇里行间所体现出的母亲对作者的深切关爱和严格教育,彰显了母亲的伟大。

【胡适】简介

胡适(1891-1962),现代诗人、学者。原名嗣穈,学名洪骍,字适之,笔名天风、藏晖等。安徽绩溪人。生于一个官僚地主兼商人家庭。幼时就读于家塾,习四书五经。9岁起熟读多种中国古典小说。1904年赴上海,入梅溪学堂、澄衷学堂、中国公学等校。1910年赴美国留学,1914年在康奈尔大学获文学士学位后,入哥伦比亚大学读哲学,师从杜威,深受影响。1917年完成博士论文(1927年获博士学位)后回国,任北京大学教授,积极参加新文化运动和文学革命运动、发表《文学改良刍议》,提出文学改良要从“八事”入手,首次猛烈抨击封建文学,是反对文言文、提倡白话文的首篇正式宣言,为文学革命的发难之作,引起很大反响。嗣后又发表《历史的文学观念论》、《建设的文学革命论》等一系列论文,把白话文学提到“中国文学之正宗”的地位,这是文学观念一个大变革。他提出文学革命要创造一种“活的文学”,即“国语的文学”。这对于开展文学革命和创建新文学,起了重要的倡导和推动作用。与此同时,他还发表《论短篇小说》、《文学进化观念与戏剧改良》、《谈新诗》等有关创作的理论文字,率先发表白话文学的创作。1920年出版中国新文学史上第一部白话诗集《尝试集》,写成了一种解放了的新诗体,另外,他第一个用白话写作独幕剧《终身大事》,确立了现代话剧的新形式,产生了广泛而强烈的反响。他还写了许多自然畅达的传记作品和杂文,翻译了都德、莫泊桑、易卜生等的一些世界名作,以供创作新文学的借鉴。在学术上,他曾致力于白话文学史的研究和章回小说的考证工作,其中所著的《红楼梦考证》,否定了索隐派的旧红学,开创了《红楼梦》研究的新红学派。在治学方法上,他提出的“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在学术界深有影响。所有这些,使胡适成为“五四”文学革命和初期新文化运动的重要代表人物。但他又发表了《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的文章,鼓吹实验主义和改良主义。1922年创办《努力周报》,提倡“好人政府”。1928年与徐志摩等创办《新月》月刊。1932年主办《独立评论》后,政治上依附了国民党当局。1938年出任国民参政会参政员、驻美国大使。1942年交卸大使之职,仍在美国从事研究和讲学。抗日战争胜利后任北京大学校长。1949年4月旅居英国。在30、40年代,胡适还从事中国思想史的学术研究工作。1958年任台湾的中央研究院院长。晚年主要致力于《水经注》的研究,后病逝于台湾。胡适一生著述宏富,除前面列举的外,还有《中国章回小说考证》、《白话文学史》、《胡适论学近著》、《四十自述》、《藏晖室劄记》、《中国哲学史大纲》(上卷)、《胡适书评序跋集》,以及《胡适文存》、《胡适作品集》等。译有《短篇小说集》二集、易卜生剧本《娜拉》(与罗家伦合译)等。

原文:

我小时候身体弱,不能跟着野蛮的孩子们一块儿玩。我母亲也不准我和他们乱跑乱跳。小时不曾养成活泼游戏习惯,无论在什么地方,我总是文绉绉地。所以家乡老辈都说我“像个先生样子”,遂叫我做“麇先生”。这个绰号叫出去之后,人都知道三先生的小儿子叫做麇先生了。即有“先生”之名,我不能不装出点“先生”样子,更不能跟着顽童们“野”了。有一天,我在我家八字门口和一班孩子“掷铜钱”,一位老辈走过,见了我,笑道:“麇先生也掷铜钱吗?”我听了羞愧的面红耳热,觉得太失了“先生”身份!

大人们鼓励我装先生样子,我也没有嬉戏的能力和习惯,又因为我确是喜欢看书,故我一生可算是不曾享过儿童游戏的生活。每年秋天,我的庶祖母同我到田里去“监割”(顶好的田,水旱无忧,收成最好,佃户每约田主来监割,打下谷子,两家平分),我总是坐在小树下看小说。十一二岁时,我稍活泼一点,居然和一群同学组织了一个戏剧班,做了一些木刀竹枪,借得了几副假胡须,就在村口田里做戏。我做的往往是诸葛亮,刘备一类的文角儿;只有一次我做史文恭,被花荣一箭从椅子上射倒下去,这算是我最活泼的玩艺儿了。

我在这九年(1895-1904)之中,只学得了读书写字两件事。在文字和思想的方面,不能不算是打了一点底子。但别的方面都没有发展的机会。有一次我们村“当朋”(八都凡五村,称为“五朋”,每年一村轮着做太子会,名为“当朋”)筹备太子会,有人提议要派我加入前村的昆腔队里学习吹笙或吹笛。族里长辈反对,说我年纪太小,不能跟着太子会走遍五朋。于是我便失掉了学习音乐的唯一机会。三十年来,我不曾拿过乐器,也全不懂音乐;究竟我有没有一点学音乐的天资,我至今不知道。至于学图画,更是不可能的事。我常常用竹纸蒙在小说书的石印绘像上,摹画书上的英雄美人。有一天,被先生看见了,挨了一顿大骂,抽屉里的图画都被搜出撕毁了。于是我又失掉了学做画家的机会。

但这九年的生活,除了读书看书之外,究竟给了我一点做人的训练。在这一点上,我的恩师便是我的慈母。

每天天刚亮时,我母亲便把我喊醒,叫我披衣坐起。我从不知道她醒来坐了多久了。她看我清醒了,便对我说昨天我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要我认错,要我用功读书。有时候她对我说父亲的种种好处,她说:“你总要踏上你老子的脚步。我一生只晓得这一个完全的人,你要学他,不要跌他的股。”(跌股便是丢脸出丑。)她说到伤心处,往往掉下泪来。到天大明时,她才把我的衣服穿好,催我去上早学。学堂门上的锁匙放在先生家里;我先到学堂门口一望,便跑到先生家里去敲门。先生家里有人把锁匙从门缝里递出来,我拿了跑回去,开了门,坐下念生书,十天之中,总有八九天我是第一个去开学堂门的。等到先生来了,我背了生书,才回家吃早饭。

我母亲管束我最严,她是慈母兼任严父。但她从来不在别人面前骂我一句,打我一下,我做错了事,她只对我一望,我看见了她的严厉眼光,便吓住了。犯的事小,她等到第二天早晨我眠醒时才教训我。犯的事大,她等到晚上人静时,关了房门,先责备我,然后行罚,或罚跪,或拧我的肉。无论怎样重罚,总不许我哭出声音来,她教训儿子不是借此出气叫别人听的。

有一个初秋的傍晚,我吃了晚饭,在门口玩,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背心。这时候我母亲的妹子玉英姨母在我家住,她怕我冷了,拿了一件小衫出来叫我穿上。我不肯穿,她说:“穿上吧,凉了。”我随口回答:“娘(凉)什么!老子都不老子呀。”我刚说了这句话,一抬头,看见母亲从家里走出,我赶快把小衫穿上。但她已听见这句轻薄的话了。晚上人静后,她罚我跪下,重重的责罚了一顿。她说:“你没了老子,是多么得意的事!好用来说嘴!”她气得坐着发抖,也不许我上床去睡。我跪着哭,用手擦眼泪,不知擦进了什么微菌,后来足足害了一年多的翳病。医来医去,总医不好。我母亲心里又悔又急,听说眼翳可以用舌头舔去,有一夜她把我叫醒,她真用舌头舔我的病眼。这是我的严师,我的慈母。

我母亲二十三岁做了寡妇,又是当家的后母。这种生活的痛苦,我的笨笔写不出一万分之一二。家中财政本不宽裕,全靠二哥在上海经营调度。大哥从小便是败子,吸鸦片烟、赌博,钱到手就光,光了便回家打主意,见了香炉便拿出去卖,捞着锡茶壶便拿出押。我母亲几次邀了本家长辈来,给他定下每月用费的数目。但他总不够用,到处都欠下烟债赌债。每年除夕我家中总有一大群讨债的,每人一盏灯笼,坐在大厅上不肯去。大哥早已避出去了。大厅的两排椅子上满满的都是灯笼和债主。我母亲走进走出,料理年夜饭,谢灶神,压岁钱等事,只当做不曾看见这一群人。到了近半夜,快要“封门”了,我母亲才走后门出去,央一位邻居本家到我家来,每一家债户开发一点钱。做好做歹的,这一群讨债的才一个一个提着灯笼走出去。一会儿,大哥敲门回来了。我母亲从不骂他一句。并且因为是新年,她脸上从不露出一点怒色。这样的过年,我过了六七次。

大嫂是个最无能而又最不懂事的人,二嫂是个能干而气量很窄小的人。他们常常闹意见,只因为我母亲的和气榜样,他们还不曾有公然相骂相打的事。她们闹气时,只是不说话,不答话,把脸放下来,叫人难看;二嫂生气时,脸色变青,更是怕人。她们对我母亲闹气时,也是如此,我起初全不懂得这一套,后来也渐渐懂得看人的脸色了。我渐渐明白,世间最可厌恶的事莫如一张生气的脸;世间最下流的事莫如把生气的脸摆给旁人看,这比打骂还难受。

我母亲的气量大,性子好,又因为做了后母后婆,她更事事留心,事事格外容忍。大哥的女儿比我只小一岁,她的饮食衣服总是和我的一样。我和她有小争执,总是我吃亏,母亲总是责备我,要我事事让她。后来大嫂二嫂都生了儿子了,她们生气时便打骂孩子来出气,一面打,一面用尖刻有刺的话骂给别人听。我母亲只装做不听见。有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便悄悄走出门去,或到左邻立大嫂家去坐一会,或走后门到后邻度嫂家去闲谈。她从不和两个嫂子吵一句嘴。

每个嫂子一生气,往往十天半个月不歇,天天走进走出,板着脸,咬着嘴,打骂小孩子出气。我母亲只忍耐着,到实在不可再忍的一天,她也有她的法子。这一天的天明时,她便不起床,轻轻的哭一场。她不骂一个人,只哭她的丈夫,哭她自己苦命,留不住她丈夫来照管她。她先哭时,声音很低,渐渐哭出声来。我醒了起来劝她,她不肯住。这时候,我总听得见前堂(二嫂住前堂东房)或后堂(大嫂住后堂西房)有一扇房门开了,一个嫂子走出房向厨房走去。不多一会,那位嫂子来敲我们的房门了。我开了房门,她走进来,捧着一碗热茶,送到我母亲床前,劝她止哭,请她喝口热茶。我母亲慢慢停住哭声,伸手接了茶碗。那位嫂子站着劝一会,才退出去。没有一句话提到什么人,也没有一个字提到这十天半个月来的气脸,然而各人心里明白,泡茶进来的嫂子总是那十天半个月来闹气的人。奇怪的很,这一哭之后,至少有一两个月的太平清静日子。

我母亲待人最仁慈,最温和,从来没有一句伤人感情的话;但她有时候也很有刚气,不受一点人格上的侮辱。我家五叔是个无正业的浪人,有一天在烟馆里发牢骚,说我母亲家中有事总请某人帮忙,大概总有什么好处给他。这句话传到了我母亲耳朵里,她气得大哭,请了几位本家来,把五叔喊来,她当面质问他,她给了某人什么好处。直到五叔当众认错赔罪,她才罢休。

我在我母亲的教训之下住了九年,受了她的极大极深的影响。我十四岁(其实只有十二零两三个月)便离开她了,在这广漠的人海里独自混了二十多年,没有一个人管束过我。如果我学得了一丝一毫的好脾气,如果我学得了一点点待人接物的和气,如果我能宽恕人,体谅人——我都得感谢我的慈母。

十九年十一月廿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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