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红兵、李镇西关于语文教育人文精神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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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红兵的来信)

镇西:

你好!

此次西安之行,我们又相聚了,看来是真有缘,一年之内我们3次见面,谈话又是如此投机。临别前我们相约就语文教学人文性再作笔谈,现在先由我来说说看法。

所谓人文性,从感性的层次来讲,是对人的理解,对人的容忍,对人的接纳,对人的尊重,对人的爱护和关怀;从理性的层面来讲,是对人终极价值的追寻,对人类命运的忧患。作为语文教师,首先遇到的问题是如何对待学生。

科学的学生观必须正确地看待学生,要把学生当人看。学生是主体的人,有他自己的独立人格,有他自己的主体意识,要相信他们,尊重他们。有一个学生写了一篇题为《偶像》的文章,文中提到,她一直崇拜足球健将范志毅,欣赏他在绿茵场上的英姿,但是一次偶然的相遇,却改变了她的看法。一次在麦当劳的邂逅,她为范志毅的傲慢无礼而震惊,他场上的英雄气概被他场下的粗鲁表现粉碎了,偶像在她心中坍塌了。写到这里,文章本可以结束,但作者进一步地思考,偶像也是人,既然是人,就有人身上的弱点,不能奢求明星该怎样,人无完人。这个思考已经比较深入了,文章还没有完,作者由人及己,认识到,平凡的我们亦有自己的闪光点。非常深刻,独立的自主意识非常强烈。教师应该尊重并充分肯定他们这种思想认识。在学习课文《项链》的时候,同学们对主人公玛蒂尔德也有自己的看法,有同学认为小人物也应该有所追求,为什么一定要人家安于现状?对主体意识已经觉醒的学生在给予肯定的同时,还应该予以指导,予以培养。事实上由于我们长期以来忽视了学生主体意识的培养,导致我们不少学生不会选择,缺乏自主。一位心理学工作者调查了150名学生,问他们:学习生活遇到问题,一时解决不了怎么办?这150名同学异口同声回答:找父母。竟无人回答自己想办法。问他们今后准备从事什么职业,70%的同学说要问过父母才能回答。父母的长期包办代替,学校教育又缺乏相应的培养,孩子们在爱的光环下,失去了选择的自觉和选择的能力。这一点是值得我们警惕的。

其次,我们还要看到我们的学生毕竟是孩子,有其惰性,有其贪玩、好动、爱胡思乱想的天性。学生的成长不应以失去童心为代价。有一则报道说,美国有一位小学生的作文写得很有意思,几个男孩在芦苇中发现两只蛋,一大一小,大的像天鹅蛋,小的像蛇蛋,孩子们的看法各不一致,争论不休,于是就把两只蛋放在烘箱里去孵,当蛋壳快破的时候,大家紧张地盯着看,大的蛋先破了,出来的是克林顿,小的蛋也跟着破了,是莱温斯基。如果要我们来评价这篇学生作文,我们如何评价?是说他歪门邪道,还是说他胡思乱想?其实,胡思乱想里头就很可能孕育了创造的细胞,一遇时机,它就会萌芽破土,迅速成长。大凡天才儿童都爱幻想,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我们总说学生作文缺乏想像力,其实我们常常不自觉地压抑学生的想像力,我们常常用规范和格式去压制学生,制造一个个套中人,生产出一篇篇套中文。一说春蚕蜡烛,我们的学生就会想到教师的无私奉献;一说钟表,我们的学生就会想到时间宝贵。这些文章千篇一律,虚情假意,自己不激动,别人更激动不起来。我们不能责怪学生,而应该反躬自问,我们是如何教育学生的?学生是怎么被捆住想像的翅膀的?前苏联教育家阿莫纳什维利谈到,他的班上有一个非常爱好音乐的学生柯蒂,每当小音乐家在课堂上出神地幻想起来,不自觉地用手指在想像中的钢琴上弹奏起来,不听老师讲课时,阿莫纳什维利就走到柯蒂身边,说道:孩子,你在干什么?你要明白,你在上课。柯蒂吃惊的神态使阿莫纳什维利无限自责,阿莫纳什维利说:天才儿童爱在课上幻想,这是因为智力的激情和交往精神像点燃火箭的燃料一样激励着他的才能脱离教室现实的吸引力,投入到其他现实中去,例如音乐、诗歌、数学等。如果笼罩在教室里的智力的激情和交往的精神充满着敏感性和同情心、互相理解和互相关心,这种'燃料'的推动力将变得越来越强大。(阿莫纳什维利《课的颂歌》)阿莫纳什维利的认识值得我们认真思考,我们不能对学生的幻想采取简单、粗暴的禁止、压制的办法,而应多一点同情心,多一点理解。美国著名心理学家罗杰斯强调要给孩子一定的心理自由,是很有道理的。孩子们是聪明的,在自由的玩耍中,他们能够发现许许多多观察事物的新角度;孩子们是机智的,在自由的活动中,他们能够使许许多多事物巧妙地发生比附和关联;孩子们更是想像的天才,在开放自由的环境里,他们能够使许许多多的事物,自然地从现实走向未来,从未知走向已知。有人说得好,小孩在沙滩上堆沙,并不只是堆沙而已,而是一种创作,一种想像。一如牛顿在苹果树下拾苹果,并不只是拾苹果而已,还有牛顿的思维。从小孩到牛顿,他们在享受创作的喜悦,这种创作是人类所独有的。一位大学教师曾经做了一个实验对比,他用粉笔在黑板上点了一下,问大学生这是什么,大学生都说是粉笔一点,此外再无任何说法;同样的问题问幼儿园的小朋友,他们的答案五花八门,有的说是天上的星星,有的说是爆米花,有的说是熊猫的眼睛等等。这一现象引人深思。当然,我们强调给孩子以一定的自由,并不是否定教师对他们应有的教育;我们否定模式化的教学,并不是否定规范。我以为,在尚未建立规范的时候,首先应该建立规范;在建立规范之后,就应该超越规范。为人师者,应清醒地看到:规范也是一柄双刃剑。

第三,学生是有个性差异的。人的性格是不同的,人的情趣爱好、人的能力是有差异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文章、文学作品是多元的,如果你试图使多元的一元化,使丰富多彩变成单纯一律,那就会产生荒谬异化的现象。现在我们统一的东西实在太多,四五十平方米的教室,统一的课桌布排;四五十个学生,统一着装;四五十分钟一节课,统一上下课;读同样的书,统一的教材;上同样的课,统一的文章解读方式;接受同样的老师,统一的教法;做同样的作业,统一的标准;考同样的试卷,统一的答案。有人说自夸美纽斯班级授课制以来,就一直如此,似乎是理所当然,我们不禁要问:一直如此就永远正确吗?有些东西可不可以是多元的?比如,教室的布排就可以是椭圆的,围成一圈,便于讨论,教师也是讨论的一员,不再是居高临下的,布道式的。教材的编法也可以是多种多样的,不一定是文选式的。老师的教法也不一定是赏析式的。对同一篇文章也可以有多种解读方式,不是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吗?何必强求一律?我不是绝对反对统一,而是反对统一的绝对化,我主张多元与一元的辩证。

正确认识学生,是实现语文教学人文性的先决条件。不知你以为如何?

此致

敬礼

程红兵

2000年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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