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化与语文化──评李镇西《致女儿的信》课案

小编:

李镇西老师的课就是有这么一种魔力,把学生深深吸引住,把我们“读”他的课的人也深深吸引住。现在我要分析的是,李镇西的课里面有一种什么东西把人吸引住了呢?我们当然可以说是李镇西那诗人般的激情,也可以说是他平等待人(学生)的教学民主作风,以及他那随心所欲出神入化的课堂驾驭艺术(我个人的体会,还发现李镇西有一种孩子般的纯真,他和这些小孩子一样那么容易被感动,是不是这样性格的人更容易被学生所接受,所喜欢?)。这样的回答都没有错。但我又觉得这样的回答没有解决问题,没有深入到“教学科学”这样的层面上。教师的个人素养当然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对语文课来说,但仅仅从这个角度来评课,则停留在“评人”的层次上,对我们老师并没有更多的意义,因为这些“个人魅力”不是我们学得来的,而且对于教学研究来说,这些回答除了能得出“教师个人才华非常重要”的常识外,也没有更多的话可说了。我觉得更为重要的、更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这样一些问题:在语文教学中,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教师的个人魅力才能体现出来,才需要教师的个人魅力?在语文教学中,教师应该通过什么样的途径,怎么样在课堂里体现自己的个人魅力?还有,这种魅力是一种什么样的魅力呢?──这些问题,我想通过李镇西的这堂《致女儿的信》课案来回答。

我们来看李镇西是怎么上课的。先是板书;然后是解决不认识的字:“我们接触一篇课文首先是从接触字词开始的,那么我要问,哪些同学在阅读时遇到不认识的字?然后查过哪些字词?大家交流一下。如果你们没有,李老师就要问你们了。”这个导入设计很一般,并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值得注意的是这一句话:“如果你们没有,李老师就要问你们了。”这句话好在什么地方呢?当然首先是亲切;但是我还想再往深一方面问:“亲切”对教学意味着什么呢?除了言语艺术的考虑(幽默的效果)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方面的考虑呢?接下去李老师要正式进入教学了:“这篇文章是苏霍姆林斯基写给女儿的信,同学们读了一遍以后你们第一个感觉是什么?有什么想法?大家不妨谈谈。”划线的这句话设计得好。好在什么地方呢?我们当然可以说这是尊重学生的阅读初感,我们还可以往深一点的方面说:“从学生的感受开始进入这篇课文的教学”是一种新的设计思路(对这一点李镇西有明确的认识),问题是,“尊重学生”、“从学生的感受开始”对教学来说意味着什么呢?除了伦理的意义外,还有没有教学的意义呢?

我想到的词语是:生活化。李老师通过“如果你们没有,李老师就要问你们了”这一句话,把学生带入了“李老师”与“我”的一种“交往情境”中,于是这堂“教学”变成了“李老师”与“我”的一种“真实交往”。“同学们读了一遍以后你们第一个感觉是什么”这一句话,问的不是课文如何,而是“你”如何,“你”的回答是对“我”(李老师和其他同学)而言,是“你”与“李老师和其他同学”的交往,是“你”和“李老师和其他同学”交换某种生活的感受。李镇西通过一系列类似的设计,暗示学生你们进入了一种“生活情境”,你们和“李老师”一起在“过自己的一段生活”,在“真实地”而不是“模拟地”生活。──这就是所谓“语文教学生活化”

“生活化”是一个我们大家都接受的一种教学理念,但问题是怎么样“生活化”呢?我们现在的思路是把学生“带入”到课堂之外的“社会”中去;而这就意味着:“课堂”不是师生的“生活”。这样的理解就走到歪路上去了。语文教学生活化,就是语文教学本身的“生活化”。而在语文教学之外去寻找生活化的契机,基本理念是错误的,大多数情况下也没有可操作性,从而失去了语文教学的意义。李镇西的本事在于,他轻轻一点,就把这样一个在“教室”空间里发生的“教学活动”改造成学生和老师一起进行的“生活”:它有着生活情境里才有的“交往”,它有着生活情境里才有的人际关系,有着生活情境里才有的情感和幽默,更重要的是,它有着在生活情境里才有的“生活的成果”。

在这堂课里,“生活化”体现得最充分的、也是这堂课最精彩的地方,是关于“父母是怎么回答‘爱情问题’”的交流。一方面,这段设计是一种“深度导入”,最后的目的是创造一种理解文本的情境和契机;另一方面,这是一段完全生活化的情境。这里呈现的,是具体的学生他们自己的亲身的一段生活经历,而且是一种“很深的生活经历”。问过了的同学,父母的回答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上课的时候还能把父母的回答背下来),没有问过父母的同学也有深刻的心理体验:“不敢!”还有:“李老师”也有过这样的“生活场景”:不过女儿没问过自己,是“我主动给她看了苏霍姆林斯基给女儿写的这封信”。在这里,学生完全进入了一种“生活情境”,这不是他们想象的一般的“上课”,而是在与这个“李老师”和其他同学真实的交流,有深度的交流。这种“生活情境”的营造到了这堂课的最后达到高潮:李老师想起了一首歌,同学们轻轻吟唱。同学们忘记了这是上课,好象就是在家里或别的什么地方,在感动的时候唱歌,唱自己喜欢的歌。最后,这种生活的空间感和真实感被李镇西不可复制地再一次强化:“再过一个星期,下周星期一,我将去见苏霍姆林斯基的女儿。我们1998年第一次见面,已经六年不见了。李老师要去见她,你们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这位当年幸福的女儿?李老师一定带到!”──“课本”里的人物变成了同学们生活中人物(与老师见过面而且马上再见面的人)。这种安排当然只有李镇西才有可能,而且,李镇西是有意(生活化)而为,他在备课时已经明确设计了这一环节。

现在我可以回答我们在开头提出的问题:在语文教学中,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教师的个人魅力才能体现出来,才需要教师的个人魅力?在语文教学中,教师应该通过什么样的途径,怎么样在课堂里体现自己的个人魅力?还有,这种魅力是一种什么样的魅力呢?我的回答是:只有把教学带入一种生活情境,教师的个人魅力才能体现出来,教师的人个魅力是生活的魅力。“魅力”是一个生活概念,它是针对生活而言的。在语文教学中,教师的魅力应该通过生活情境的“带入”或“营造”体现出来,说到底,教师的魅力,就是他的生活艺术,生活的情趣和品味。教师的个人魅力只有在作为一种教学资源的时候,才是有意义的,否则,就变成了一种“个人化、私人化”的行为。

于是,我们是否可以说,“生活化”是语文课的一条标准。供老师们参考吧。下面,我想说的,是语文课的另一条标准:语文化。

“生活化”是新课标的一条基本理念。课标的具体表述是:语文教学要打破学科本位,要结合学生的生活实际,要与社会生活相联系。这一理念无疑是正确的,是现代百年语文教育经验教训的总结。但这一理念在实际执行中似乎走了样,走向了“泛语文化”。我概括为三句话:在主题活动中语文被边缘化、模糊化;在课堂教学中语文被悬置、被空洞化;在语文教材中语文被遮蔽、被淹没在人文话题结构中。语文教学要生活化,但语文教学的生活化是语文生活化。生活与语文的天然联系为实现这种“语文生活化”提供了可能。李镇西对这一点显然是有着不一般的理性自觉的。他在与学生那样的“神交”中,在自己和学生一次一次的被深深感动之中,他仍然顽强地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和学生拉回到对课文、对文本、对语言的关注上来,有时甚至不惜破坏掉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那样一种“神圣”的气氛(我们可以想象,对李镇西这样一个教师来说,他是多么珍惜这种“气氛”)。

在讨论完“与父母谈爱情问题”以后,李镇西“见好就收”:迅速导入“现在我们看看苏霍姆林斯基是怎样讲爱情的”,而且用下列话强化这种“语文的转向”:“把你喜欢,欣赏的语句勾出来,或者不懂的画出来。”“你特别欣赏的句子。甚至你有不同的看法都可以勾出来。不懂的问题也可以记在那儿,一会儿可以提出来。”这种细致的用心很快起到了效果,同学们开始进入对具体语句的理解、分析和讨论。当李文思同学对“无与伦比”一词提问时,李镇西“心里一亮”:“教师要善于捕捉契机──敏锐地发现学生发言中和文本重点的结合点或邻近点!说实话,在课前我所能想到的最大的教学难点,就是这篇文章很容易上成以“正确认识爱情”为内容的主题班会!我提醒自己:必须上成语文课,尽可能引导学生在认识爱情的同时,又注意课文的文学性或者说写作艺术。因此,在这之前,虽然表面上我和学生在轻松地聊着,但实际上,我一直在关注着每一个学生的发言,我在等待,等待着学生自由交流和教师主动引领的最佳切入口。现在,李文思的发言让我心里一亮:机会来了!”

在这堂课里,大部分时间,李镇西带领学生在讨论课文本身的语言、意境和“艺术手法”。好几次,由于李镇西那抑制不住的激情,也由于“爱情”这个话题本身的热度,同学们听着听着就又“陷入了对爱情的沉思”。李镇西实际上自己也在神往中,但理智使他“又问:‘同学们还有没有什么问题?包括写作上的问题。比如写法上有什么特点?’”。在唱完那首“浪漫的时刻”后,“同学们没有说话,都看着我,每一双眼睛都在感动,都在思考。”李镇西“停了一会儿,我问:‘对这篇文章还有没有不懂的地方?或者对苏霍姆林斯基有没有不同的看法?’”可以想象,这种“扭转”对李镇西和同学们来说需要很大的力量:李镇西在这样的时刻也没忘记:“必须上成语文课!”

在李镇西这堂课里,我们看到了发自师生内心的心灵碰撞和情感激荡。同样,我们也看到了语文课固有的规律对师生双方顽强的规范。我感觉到,这两个方面都是真实的,也都是“合理”的。但是,走出李镇西的这堂课,另外一个问题也同样顽强地在我脑子里盘旋:“语文固有的规律”与“师生真挚的情感和生活体验”难道是两条道上的火车,真的就那么难以走到一起来吗?需要师生双方花这么大的力气才能避免“走岔道”吗?当我们强调“语文化”的时候,我们内心并没有想到它与“生活化”是相分的,相对的,我们强调“生活化”的时候,我们也没有想到它对“语文化”有什么样的伤害。因为“语文并不是生活的工具,我们本来就生活在语文中,或者更直截了当地说,语文就是我们的生活本身。”在我们的理念中,“生活化”与“语文化”这两条标准是统一的,统一在“真实性”这一点上,统一在“主体性”这一点上。语文,就是主体真实的生活。

能不能有那么一种课,我们就是在生活着,激动着,我们可以任由李镇西那诗人般的激情和孩子般的纯真激荡人心,我们真正解放自己,同时,我们又把握了语文,学到了语文。语文不是本来就是如此的吗?

我们回过头来看看李镇西的这堂课,我们能否分析得出他在什么地方走到了一个岔路上去了呢?我们感觉到,他在由“文本的解读”向“生活”方面延伸的时候,他举重若轻,水到渠成;他把学生往“语文”方面拉的时候,似乎是断然地中断了学生心灵的“感动”和“思考”“沉思”“神往”,硬性而突兀地把“语文”摆成学生的面前,甚至直接点出:“写作上的问题”、“写法上有什么特点”、“对这篇文章还有没有不懂的地方”。这无论从哪方面说,都可以说是颇煞风景的。那么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呢?我思考这个问题的思路仍然是回到我们讨论的第一个问题:在语文课中,“生活化”具体是指一种什么样的课堂事实呢?

很多人走的,是“把学生‘带入’社会”的路子,这条路子是错误的,我们在前面已经作了分析。李镇西走的,则是一条相反的路子,他是“把生活引进课堂”:把学生们在家里发生的与父母关于“爱情问题”的讨论的生活场景“引进”课堂,把自己与女儿的一段“生活场景”引进课堂,把学生生活中的“浪漫的时刻”“引进”课堂,把自己与苏霍姆林斯基女儿的“生活关系”“引进”课堂,总之,是把“生活”直接“引进”课堂。“引进”这两字,就决定了它“引进”来之后,仍然可能“生活是生活”“语文是语文”;“语文生活化”的“化”所指称的那种“语文本身的生活品质”和“学语文本身的生活内涵”被这种“生活”+“语文”的模式代替。

我理解的“生活化”不是把学生抛入生活,也不是把生活引入课堂,而是把“读文本”的学习行为“转化”成一种生活行为,换一句话说,“读文本”就是生活,“读”就是一种生活方式。“读”,不是练习,不是作业,不是模仿,不是找答案,也不是找问题,也不是训练自己的技能,也不是培养自己的某种素养(虽然并不排斥这些),“读”,就是我们在语文课中获得生活意义的一种方式,我们“读着”,也就意味着我们正在“生活着”。

我们老师要我回答的是:怎么样才能使“读”“化成生活”呢?我老实回答: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在李镇西的这堂课,他犯的第一个错误就是:他把文本在很大程度上(不是完全)撇在一边,或者说,他把文本当作了一种工具,一种“用一下”就放下的工具。请看他对同学们提出“读”文本的要求:“现在我们看看苏霍姆林斯基是怎样讲爱情的。下面同学们把课文快速看一下,把你喜欢,欣赏的语句勾出来,或者不懂的画出来。一会儿我们交流感想,或者提出问题,李老师一会儿也给同学们谈谈我的体会。”第一,“快速”的要求明白地告诉学生,文本是次要的,“看文本”不是目的。第二,那目的是什么呢?是“一会儿我们交流感想,或者提出问题,李老师一会儿也给同学们谈谈我的体会。”“你”和文本的关系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和“我”的关系。──李镇西就是这样把文本放到一边,从而把“读文本”本身放到一边的。

过去,我们认为“文本”是上帝,学生读文本就是复制文本,就是向文本靠拢。这可以称之为“文本中心主义”。现在似乎方向变了,变成了“学生”是文本的上帝了。有老师甚至不要文本了,只把文本作一个“引子”,然后去“创造”一个与文本并没有本质联系的“别一文本”。李镇西当然不会走这条路,但他走的另一条路,最后也仍然走到这一步:他是那样着急地催促学生“提问题”,他关心的其实不是文本,而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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