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诗国第一枝──《孔雀东南飞》的叙事成就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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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学者王世贞称《孔雀东南飞》(下简称《孔》诗)为乐府“长篇之圣”,清沈德潜称《孔》诗“一千七百八十五字,古今第一长诗也。”的确,在泱泱诗国里,民间长篇叙事诗屈指可数,惟《孔》诗艺术成就为千古绝唱。

一、卓越的人物刻画

《孔》诗“最大的艺术成就是成功地塑造了几个鲜明的人物形象”(《中国文学史》游国恩主编)。全诗写了十多个人物,刘兰芝是处在纵横交错的人物关系的主轴上。她的形象,具有时代的典型意义。

自古以来,由于男尊女卑的陋习和封建婚姻的弊端,不管女子怎样挚爱、忠贞于她们的丈夫,但被遗弃的厄运还是常常降临到她们的头上。从《诗经》到两汉乐府,在诗歌的长廊中,弃妇的形象大约可分为三类:

1、柔弱型:这类人因故被弃,满腹怨愤,但无能为力,只有叫苦不迭。如《诗经》中的《谷风》、《中谷有》,汉乐府《上山采蘼芜》等所示。即或是贵族女子,也有如此厄运的,如《怨歌行》等。

2、刚烈型:这类弃妇性格刚烈,爱憎分明:爱是火一般的炽热,恨是铁一般的无情。如《诗经》中《氓》,汉乐府《白头吟》,在《有所思》中表现得更加火烈:“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铮铮誓言,掷地有声,好一位倔强自重的刚烈女子!

3、抗争型:当婚恋受到客观外界的压力和阻遏时,女主人敢于斗争和反抗,能大胆、提出实现理想的道路。如《诗经·大车》,女主人敢于鼓励丈夫奔逃,她的大胆、勇敢、泼辣,敢于追求婚姻自主的火热情怀,跃然纸上。刘兰芝即属这一类。但她绝不等同于其他人的粗犷、朴拙、刚烈,她显得格外细腻、深沉、理智和倔强。对她外部形象的描写,可看出《陌上桑》中秦罗敷、《羽林郎》中胡姬的影子;对她内在气质的描写,更体现了我国古代文化的积淀。

兰芝何许人家出身,诗中未正面交代,但从下列几点可看出她领受的文化渊薮和家世的底蕴:第一,诗中两处复沓的句式:“十三能织素……十六诵诗书”,勾勒了兰芝的经历,陈述了她所受的家教。孔子主张以诗书礼乐教化弟子,所以兰芝待字闺中时,要学“织素”、“裁衣”、“弹箜篌”、“诵诗书”,这说明她从小就受了古代文化的教育和熏陶。第二,在“赠奁”一段说:“箱奁六七十,碧绿青丝绳”,折射出兰芝家也并非等闲之辈,再联系“弹箜篌”、“诵诗书”来看,亦算染指于“书香门第”了。但是她生活的那个时代,充斥了儒家文化的糟粕:你看,当仲卿堂上“拒遣”时,阿母当即勃然“大怒”,愤然训斥,她凭什么这样独断专横?就凭了封建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成俗,凭了“三从四德”、“三纲五常”、“忠孝节义”的戒律,凭了“七出”的罚规,可见当时的封建礼教对世人毒害之深!而兰芝能从自然人性的要求出发,对儒家文化的糟粕产生抵牾,并能根据个人体验和意志躬践力行,一反成俗,这是具有进步意义的。从她为爱情而斗争的整个过程中,表现出她的勤劳勇敢、坚强不屈、忠于爱情等优秀品质和理智、善良等美好情操。温文尔雅形于外,刚烈心计蓄于内。兰芝的性格很明显具有两重性:表面上她“怨而不怒”,但“哀而颇伤”,不全符合儒家“温柔敦厚”的诗教。她具有强烈的反抗性,所以按孔子“思无邪”的审美标准来衡量,她是一个部分地体现了古典美学标准而又为人民群众所喜爱的女性形象。

焦仲卿身为“府吏”,是一个受封建文化影响较大、受封建礼教毒害较深的人物。他言行温婉,诚正善良,忠于爱情,特别是他始终站在兰芝一边,进行反抗斗争,最后殉情,这是难能可贵的。他性格中软弱的一面,是儒家文化对他雕琢的痕迹;他终于不顾一切走上殉情的道路,那么悲壮,令人叹惋,这是他自然人性尚未被封建礼教熔蚀的表现。这是一个在威压中发展着的个性形象,所以显得真实感人。

其他人物:焦母的专横,刘兄的势利,媒人的世故,太守的派头,画得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兰芝的形象,是有形有神,形神兼备;仲卿及其他人则是以神写形,神气活现。正如清人陈祚明所说:“历述十数人口中语,各各肖其声情,神化之笔也!”(《采菽堂古诗选》)

《孔》诗长于叙事,先后描绘出十余幅生活画面:“诉苦”、“拒遣”、“赠奁”、“严妆”、“送别”、“逼嫁”、“迎娶”、“情探”、“殉情”等。在这些画面中,又体现着不同的情与理:如同是“告别”,兰芝在焦母面前只有礼节性辞别,而在小姑面前却“泪落连珠子”,在丈夫面前更是殷殷陈情,依依不舍;面对“逼嫁”,兰芝“含泪答”阿母,却“仰头答”阿兄;同是“殉情”,兰芝死前“掩口啼”、“出门啼”,未告母,十分隐秘,到时“举身赴清池”,一无反顾,而仲卿死前明告母,“愁煎迫”、“徘徊庭树下”,别有一番思想斗争等等。这是因为人不同,性有别,情不同,理各异。刘勰说:“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文心雕龙·情采》)焦、刘生死不渝的爱情,似一根红线,将迭宕起伏的故事情节,串成一体。

二、巧妙的结构艺术

《艺苑卮言》曰:《孔》诗“质而不俚,乱而能整,叙事如画,叙情如诉,长篇之圣也!”的确此诗长于叙事,精于叙事,事中寓情,情又生事,情事融为一体,结构艺术十分精妙。我们细心体会便发现本诗在结构上最突出的特点是:采用了“叙事”与“叙情”双线并行、首尾绾合、交递推进式结构,使全诗“水复山重,曲折入妙”(《吴诗集览》引)始终弥漫着浓重的悲剧气氛,读来使人回肠荡气,耳目一新!

诗的一条线索是:以封建家长压迫与青年男女的反抗为主要矛盾,展示双方的斗争,这是主线。在这条线索中,矛盾的两方面屡次交锋,斗争的波澜迭宕起伏,逐浪推进,直至焦刘以死抗争,进入悲剧冲突的高潮,从而突出了主题思想的一个方面:揭露了封建礼教、封建家长制吃人的罪恶。

另一条线索是刘兰芝、焦仲卿生死不渝的爱情。这条线虽不像主线那样浓墨重彩,但也颇费了一些笔墨,可算是本诗的副线,它对主线情节的发展,是起决定作用的内在动因。刘、焦两青年在封建礼教、封建家长制的淫威下,双双“殉情”,深刻地表达了主题思想的另一面:反映我国古代人民争取婚姻自主的强烈愿望和反抗精神。

两条线索虽是并行,但又交递推进,互相映衬:焦、刘爱情愈是真挚、深厚,也就愈暴露了封建家长制的专横、无理;反之,封建家长愈是横蛮无理,也就愈显示出他们爱情的深挚珍贵。把有价值的东西彻底毁灭给人看,这悲剧气氛也就更浓了!

沈德潜说:“作诗贵剪裁”。本诗开篇以鸟飞起兴,直入主题(未按常规,交代两家缘起),通过兰芝“诉苦”,仲卿“询母”,焦母“怒责”等细节,将“爱情”和“斗争”两条线头绾在一起,互为因果,开启下文。结局,两家合葬,鸳鸯合鸣(不写两家悲恸、后事等),与开头“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所奠定的顾恋、缠绵的感情基调,一脉相承,首尾照应。两条线到此绾合作结。中间叙事以兰芝为中心,焦母、刘兄等人参差其间,寥寥数语,各各声貌跃然。《古诗源》说:“长篇诗若平平叙去,恐无色泽。中间须点染华缛,五色陆离,使读者心目俱炫。”诗中三事铺饰:“赠奁”、“严妆”、“迎娶”,正是“华缛”“炫目”之笔,与其情事,构成了“五色”之“陆离”。全诗详其所详,略其该略,不枝不蔓,剪裁得体,紧紧扎扎,干净利落。杜绝了平淡,抓住了人心。真乃金瓯一只,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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