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位公民,都应有一种受到平等关心和尊重的权利。”──当代美国法理学家罗纳德·德沃金《认真对待权利》

小编:

如果说,法国人与英国人一样地热爱自由,我相信这句话人人都会同意。但英国人争取自由的方式是靠“改革、渐进和法治”,而很遗憾,法国人却花了将近200年才能学到这一点。曾经有人很挖苦地说过:在争取自由的问题上,高卢雄鸡们只懂得一件事,那就是──一次又一次地敲响警钟、暴动、“革命”和热血沸腾。

但历史上那场轰轰烈烈的法国大革命,其最初的种子,却又是由英国人播下的。英国有个著名的法官约翰·洛克,曾写过一本法理学的名著:《政府论》。他在这本书里写道:“人类天生是自由的、平等的和独立的。人人都享有这些由上天赋予的、不可让与和不可侵犯的人权。”他这句“天赋人权”的口号一出,便如暴风雨般刮遍了大西洋两岸。在美洲,它激起了那场惊天动地的美国独立战争,孕育出了一个“美利坚合众国”;而在欧洲,它引发了一场为“自由平等”而战的法国大革命;200年后,这句话更由孙中山传到了中国,惊醒了我们这头古老的东方睡狮。

现在,我们的世界法律之旅就正被一阵好风吹送着,从英伦三岛吹返了欧洲的法国。在这个“自由女神”的故乡,去继续追寻那些遥远的法律故事。在法国,我们的首个拜访地,不是巴黎,也不是马赛,而是法国东部与瑞士交界的一个小山村──图尔奈。这个小镇虽然很小,但它所处的地方,却正是在那座素有“欧洲之魂”之称的阿尔卑斯山的山麓下。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一座古朴的庄园,庄园里曾栖息过一个被称为“欧洲的良心”的伟人,这个人,就叫伏尔泰。

在那场震动了半个地球的法国大革命风暴来临之前,在法兰西大地上传播洛克的“天赋人权”民主法治学说的,是三个最著名的启蒙思想家──伏尔泰、孟德斯鸠和卢梭。伏尔泰教导“自由”,卢梭鼓吹“民主”,而孟德斯鸠则阐述“法的精神”。如果要给这法兰西的“自由三剑客”树个墓碑的话,我个人的建议是:伏尔泰和孟德斯鸠应用纯白色的大理石,因为他们曾全力引导人类要走向“自由、公正和法治”。而卢梭呢,则正如前苏联总书记赫鲁晓夫的墓碑一样,要一半用白色,一半用黑色,来揭示他的学说之中,既有光明的一面,也有阴暗模糊的一面。而历史的经验多次证明:从模糊的地带里,最容易滋生出邪恶。

好了,卢梭的故事我们暂且不提,现在,我们就站在了一幢古老的庄园的门前。这庄园黑色的大铁门上镶嵌着一个银盘,银盘上刻有“图尔奈伯爵”家族古老的纹章。银盘下还钉着一个小铜牌,铜牌上简简单单地写着一行字“伏尔泰(VOLTAIRE)之宅”。

走进庄园的大门,只见一条长长的花径,一直绕到屋后翠绿的小山坡上。到处是青葱茂密的树木,粗大的常春藤爬满了古老的红砖塔楼。向东面远眺,前面是瑞士连绵无际、千峰壁立的阿尔卑斯白云。向东南方望,天气好时,可清晰地望见那座位于法意边境的、海拔4807米的“欧洲屋脊”──终年白雪皑皑的勃朗峰。湖光山色,蓝天白云,在这个童话世界般的仙境里,怪不得伏尔泰曾经说过:他晚年时,曾在此地“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伏尔泰出生于一个法国的贵族之家,31岁时就以文才而名满天下。他创作的戏剧经常在宫廷内的剧场上演,他出版的诗集常常被人们抢购一空。欧洲许多国王都是他的朋友,但他却从20岁起,便不停地、尖锐辛辣地批评天主教会和君主专制,宣传“自由、平等、博爱”等等伟大思想。法王路易十五对他是又气又恨,但又以能与他坐在一起高谈艺术和哲学为荣。相比之下,我们中国的帝王们却很少有这样的雅兴和雅量,所以,我们中国5000年来便从来只有“富豪”而从无“贵族”。但欧洲的君主和贵族们就不同了,伏尔泰一生之中,曾两次因言论获罪而被路易十五关入巴士底狱。当他几次被判决逐出巴黎城外、到处流浪时,各地的贵族城堡却都热烈地欢迎他的光临。在他64岁之时,他花重金买下了这座边境的庄园,个中原因主要是:假如再有什么风吹草动、一旦再有什么“文字狱”的话,他随时一抬腿,就可以溜入那个以“自由”而著称的国度──瑞士。

一直到今天为止,伏尔泰都是以一个文学家、思想家而名世。而学术界也似乎没有什么人会把他看作是一个法学家。但隐居这座庄园的三年后,一宗发生在法国南部的骇人听闻的大冤案,却似一颗巨石,使伏尔泰的“快乐时光”激起了千重浪,而在此后的17年里,也使伏尔泰从世人眼中一个优哉游哉的“自由骑士”,变成一个风尘仆仆地为法律正义而战的“大律师”或“人大代表”。

这宗冤案的故事大致上是这样的──

1761年,法国南部的图鲁兹小城法院,作出了一宗残忍的死刑判决。被判决的死囚名叫卡斯拉,是一个有6个儿女的普通商人和新教徒。当时,与罗马天主教徒在英国受尽迫害相反,在法国等天主教国家,则是新教徒们受尽了压迫和歧视。卡斯拉的儿子安东尼在大学读的是法律,但当他毕业时,有关当局却强迫他改变宗教信仰,否则,一辈子都休想取得成为法官或律师所必需的执照。在大学里,读了一脑门子“自由、平等、公平、正义、诚实、守信”等信条的这个年轻人,一口气咽不下,便在家里上吊自杀了。

丧子之痛,已令卡斯拉痛不欲生,更糟糕的是,在当时法国的法律中,居然还有一条蔑视自杀者、羞辱自杀者家属、没收其家庭财产的荒唐法律。卡斯拉无奈之下,向警局提供了其子“自然死亡”的虚假证词,想逃过这一劫。

那些猎犬似的警察们自然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可怜的谎言,因为安东尼的脖子上有一条鲜明的勒痕。但“精明”的警察们却硬是把“自杀”说成了“谋杀”,而谋杀的动机则是“卡斯拉企图阻止儿子改信天主教”。这一来,当地民众的宗教狂热便被煽动起来。法庭不问情由便判卡斯拉有罪。卡斯拉竭力为自己辩护,可遭受到的是警察们惨无人道的酷刑逼供──他的四肢被绑在一张铁床上,用绞盘拉断,灌辣椒水、鞭打,放在十字架上用铁棒毒打。打了几小时后,他被拖到一个广场上,高高吊起,当众烧死。

两个星期之后,伏尔泰得知了这宗惨无人道的冤案。这位67岁的老人拍案而起,四处奔波,调查事件,接见受难者家属和证人,然后,他以一个非法律专业人士的身份,挥笔写下了一篇长长的司法调查报告──《卡斯拉先生之死的原始文件》,付诸出版。整个欧洲都被这宗冤案震动了,英国、俄国和波兰的国王争相捐献金钱给死难者的家属,连法王路易十五也过问了此案。最终,3年之后,冤案得以平反,卡斯拉的家属获得3万锂的国家赔偿,而施行酷刑、制造冤案的警官、法官们,也遭到了相应的惩罚。

消息传来,伏尔泰老人又一次流出了热泪,一半是为平民的悲惨,一半是为司法的黑暗。

从此以后,直至他84岁逝世为止,伏尔泰老人都一直地、持续地充当了一个“为民请命”的包青天、海青天的角色。他向全欧洲的知识界发出呼吁:请用学者们的笔,用学者们的良知,去“呼唤欧洲那个沉睡的良心!”去向那不公正的法律、向黑暗的旧司法制度宣战!

他极沉痛地说道:“正是知识界的沉默,才造成了人民的不幸”,这句话虽然有点过火,但细思之下,却也不无道理。

流连在伏尔泰那座世外桃源似的庄园里,凝视着那座巍峨壮丽的“欧洲之魂”──阿尔卑斯山高大的雪峰,遥想当年,那位可敬的老人曾在此日夜奋笔疾书,出版了一部又一部光辉的著作,去探讨和阐述自由平等、宗教宽容、人道主义、公平正义等法哲学的情景,我们真的是肃然起敬。可惜,当时许多思想家学者却对本国的司法腐败噤若寒蝉,而有些人,譬如说──卢梭,似乎对煽动下层民众搞“革命”更有兴趣,于是,日后的法国,便终于是血流成河。

我们现在终于来到了巴黎。在巴黎蒙马特尔高地下的法国先贤祠里,我们终于找到了安息在此地的伏尔泰老人。他的雕像果然是用洁白的大理石雕刻的。他的棺木上,用法文刻着三行文字:“诗人,历史学家,哲学家。他拓展了人类的精神。他使人类懂得,精神应该是自由的。”

而我很想给这墓志铭再加一句──“他比他的同胞们更早地知道:自由,必须用‘法治’来保障。”

凝视着伏尔泰那尊洁白的雕像,我分明看到,这石的躯壳里面,依然跳动着一颗──“欧洲的良心”。

──摘自《寻找法律的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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